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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文苑撷英

    再见忻州
    发布时间:2025-06-04    作者:贺海霞    浏览量:33     分享:

    清晨七点,忻州的阳光已经很有分量。我站在老城区的十字路口,看着松弛的山西人骑着电动车在红绿灯前快速穿过,防晒面罩在风中轻轻飘动,早点铺的蒸笼眼里冒着一团团白雾,猛地蹿上天空,转眼就被五月的风揉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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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在一家招牌褪色的老店坐下。老板娘用铁勺敲着锅边,“咣咣”的声响惊飞了门外槐树上的麻雀。“荞面河捞?”她不等我回答,已经往锅里下面。案板上的面粉被窗外的阳光照着,浮在空气里,像细细的金沙。

    秀容书院的朱漆大门半开着。走进去,突然就安静了。几个中学生靠在碑廊下背书,校服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晒黑的小臂。在这个庭院里住了很多年的柏树把影子投在青砖地上,那影子随着风轻轻摇晃,像是老人们在打着瞌睡。某个瞬间,我分明看见树梢停着一只翠鸟,可一眨眼就不见了。

    午后误入一条小巷。砖墙缝隙里长着倔强的野草,某户人家的月季翻过墙头,红得不管不顾。忽然听见一串二胡声,循声找到一个小院,门楣上“耕读传家”的字已经斑驳。透过虚掩的门缝,看见一个穿白背心的老人正在拉《二泉映月》,脚边卧着只花猫。我没敢进去,就在门外听完了一曲。老人始终没抬头,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这个偷听者。

    傍晚的云霞特别斑斓,把整个古城都染成蜜色。城墙根下,卖煮玉米的大爷在收摊,铝锅里的水还冒着热气。两个穿汉服的姑娘举着自拍杆转圈,裙摆开成芙蓉花。她们的笑声惊动了护城河里的野鸭,“扑棱棱”飞起来,翅膀上沾着碎金般的水珠。

    夜市亮灯时,我坐在卖碗托的摊子前。老板娘麻利地往荞面圈里浇卤汁:“我们忻州人管这个叫‘舌尖上的车轮’。”我隔壁桌的大哥突然递过来一瓣蒜:“就着吃,得劲!”他的门牙缺了一角,笑容却特别完整。

    回酒店的路上,我遇见了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。录音机里放着《最炫民族风》,但她们跳的却是晋北秧歌的步子。领舞的紫衣阿姨看见我驻足观赏,一个转身就舞到我面前,似是在向我展示独属于女性的魅力,她的银耳环在路灯下晃啊晃,晃出一串细碎的光晕。

    我躺在床上,听见窗外有火车鸣笛。这声音让我想起白天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些老照片:穿长衫的商队、驼铃叮当的茶道、挑着担子的货郎……原来千百年来,这片土地始终在迎接与送别。现在也轮到我成为它转瞬即逝的过客了。

    忻州的夜,星星比城市更慷慨。